2008年9月7日 星期日

達文西密碼番外篇

羅馬特米尼車站之鐵達尼沉沒記

在曼谷機場被不愉快地耽擱,心情很差,這時如果能有美味的食物來安撫一下真不知有多好!偏偏機上晚餐口感不佳味道更差,既沒有泰式的酸辣也沒義式的濃郁,座位也好像比國泰的小一些,吃飯還可以順道和隔壁較量一下手肘,讓已經低落的心情更往谷底。早餐主打怪味西班牙蛋餅(又不是在吃川菜)加上不知為何物的雞肉香腸,搭配好吃的明治優酪乳以及地中海上空用餐的遐想。

晚了近五小時的我們終於降落在羅馬李奧納多達文西機場,在入關處看不太懂要往哪裡走,所幸人很多,跟著長長的隊伍就是了。走著走著突然聽到一位老太太操著很純樸的台灣話到處在問:你會說國語嗎?你會說國語嗎?

奇怪了,難道我回到桃園啦?

尋聲一看,這位老太太似乎是一個人前來,我向她打個招呼過來一起排隊,一起等行李。閒聊之下才明白老太太的女兒嫁到羅馬來,這兩年她兒子都會帶她來看看外孫,只是多一個人就多一分花費,所以今年開始她自己來。她說女兒也覺得羅馬機場每天都有不少講中國話的人到來,應該很容易找到人幫忙,所以也就不擔心。有趣的事情是,這位台灣阿嬤也不看看被問的人是甚麼顏色,抓人就問!奇怪,難道這些白皮膚的義大利人都和紐約的某位黑人一樣,聽得懂台灣話?

這位紐約黑人兄是怎麼回事呢?我在 Iowa State University 念書的時候,有一位台灣學生說了這麼一個有趣的故事:他的爸爸是做國際貿易的,有一回同一位生意夥伴到紐約參加貿易展,在地鐵站兩人認為台灣話在紐約肯定行不通,就大膽地對前方一位黑人兄評頭論足:

桃井寄咧喔郎那也價你啊喔
(中文意譯是:前面這個黑人怎麼這麼黑)!

話才說完,沒料那位黑人兄一轉頭:

哇那五喔啦(我哪有黑啦)!

兩人當場目瞪口呆:怎麼在紐約地鐵站裏講台語也通啊?看到兩人愣在當場,那位黑人老兄就露出黑人牙膏上的微笑,和兩人攀談起來,原來他也是生意人,在台灣住了13年,還真的會講台語咧!

同航班有一團是某公司的員工旅遊,兩位美麗的小姐在桃園機場和這位老太太一起出關,在曼谷也帶著她轉機,這時走過來一起邊等行李邊聊天。既然有人陪同,我又因為飛機誤點錯過了火車,就和她們道別往市區出發了。

我這次參加會議的地點是在東北邊境的璀絲緹(Trieste),有著感傷歷史的美麗小城,離它最近的大城是維妮綺亞 (Venezia),對我而言最好的入關點,只是這段時間剛好碰上維妮綺亞有許多大活動,飛機一票難求,沒辦法只好降落在羅馬再搭火車到璀絲緹。出發前旅行社已經幫我買好三天效期的義大利國鐵券,也訂好了早上 10:00 左右的歐洲之星(國鐵券相當於一般車票,可以用在任何普通車以及快車的自由席,但不能用在歐洲之星,必須另外購買 15 歐元的訂位票,否則查到會處高額罰款),下午 2:00 左右可以到維妮綺亞,再接普通車 4:00 多到璀絲緹,還趕得上晚上 7:00 的 reception。這樣的安排已經是不得已的了,偏偏大雨又總在屋頂漏水的時候來,我這輩子在義大利的第一天就事事不順:首先飛機在曼谷誤點四個多小時,到羅馬時火車已經走了!然後是花了將近兩小時只為了問到一句【不行】!所幸旅行社在義大利有樁腳,還能夠臨時抱一抱,不然的話只好讓大雨把屋頂沖垮了。到頭來比預計時間晚了 5 小時多才搭上車,還得多花 2 小時才能到達目的地,最後到璀絲緹已經是接近半夜的 11:30,這還不打緊,旅途中有一半的時間還沒有位子坐,只能說:慘慘慘!

這些接二連三的不幸事件都得從一句「你得到羅馬去問」開始說起…

到羅馬去問甚麼?只是要問我的訂位票是否可以直接改訂另外一班車。為何要問這件事?因為按規定沒搭上預訂列車的話票券就自動作廢,不能退換,而我只是想說飛機誤點並非個人疏失,也許可以讓我無需重新訂票。誰告訴我要到羅馬去問?機場列車站的站務人員囉...不知道是義大利人做事情就是有彈性到隨意的地步,或者是死板到不是我的事就是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簡單到只有一個字:No,卻是在近乎兩小時之後問到第四個人才讓我得到。真是有效率啊!

從機場到羅馬市區要搭乘 Leonardo express 列車,從入關處走到搭車處不是那麼直接,到了搭車處也不是馬上看得出要在哪一個月台搭車,找到了月台也不是馬上看懂發車時間,總之是花了點力氣才搞清楚剛才從我眼前離開的那一班就是了!

哇哈哈,搞甚麼啦!

義大利火車的打票機,它會在車票上印下日期時間。「沒有」被它咬一口的票都「不是」有效票。
在機場車站月台前亂晃了半小時才搭上下一班 eonardo e press(沒拼錯,那班車 L 和 x 都被塗掉了)。這個列車上沒有空調,加上這天太陽不小,所以有點悶熱。身體悶熱其實還好,只是到義大利的這一、兩個小時心裡一直納悶:週圍的人都是白皮膚的,寫的字也都是天書,講的話又像是雷公和鴨母聊天,怎麼我處在他們之間卻是一點「外人」的感覺也沒有?這不禁讓我想起去年到德國在法蘭克福機場的感受:沒有到過歐洲、聽不懂歐洲語也看不懂歐洲文的我在德國一點隔閡感都沒有,反而在我聽得懂英語也看得懂英文的美國卻是花了很長時間還沒有融入的感覺。這次在羅馬比起法蘭克福來更沒有那種隔離慼,身旁聒聒聒走過幾個歐巴桑明明就是義大利人,卻總覺得像是隔壁家出來散步的阿嬤。不知道是因為第二次到歐洲的關係,還是義大利的氣氛本來就更像台灣?進了羅馬市又會如何呢?很期待啊...

連鐵窗都有藝術感,是否賊也特別雅呢?
開始看到房子之後,感覺就不同了!這些房子在台灣還是看不見的,不過有一點倒是讓我很熟悉:鐵窗!聽說義大利小偷特別多,看來應該沒錯,只是不知和台灣比起來如何?還有一點也是很不陌生的:亂。突然覺得這可能是讓我覺得自在的主因。

中午 12 點多到了羅馬特米尼車站(Stazione Termini),下車一瞧,天啊!羅馬果然是大城,特米尼車站人多到不像話,好幾個地方旅客排得滿滿的!因為現在是中午只有一半的人在工作?還是因為今天是週日遊客變兩倍多?

根據車站的標示我找到國鐵售票處,每一處窗口都是大排長龍,人多又沒空調,個個汗流浹背,能脫的衣服都已經離開身體不成人形,能扇風的東西也全部拿在手上揮個不停。突然覺得那些售票人員滿可憐的,這麼熱的天還得穿得整整齊齊坐在小小房間裏面對這麼多的人!想到這裏我也就耐著性子繼續等著,過了一小時終於到入口,才發現辦公室裏是有空調的,難怪這位美麗的小姐在面對這麼長的人龍還能保持冷酷。對,是冷酷,不是冷靜!我問了相同的問題,雖然機場的先生最後還是要我到羅馬再問,起碼還想跟我解釋一下,這位小姐只是冷冰冰地丟下一句「你得問車長」就不理人,實在夠酷!大概她的英語不夠酷吧?我也只能這麼安慰自己了。

這時候的我一來初到異地就遇狀況,還沒定神;二來語言文字都不通,想自己搞清楚狀況也不容易,連個電話卡都不知道在哪買,碰到這麼個大冰山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看看後面還有一長串的人,不能在這乾耗著,「好吧,就問車長吧,不然還能怎辦呢?」轉身離開隊伍往月台找車長去。特米尼車站很大,月台就有十來個,我花了五分鐘才搞清楚最近一班開往維妮綺亞的歐洲之星是在離我最遠的一個月台,看看距離光走過去就得要個幾分鐘吧!甚麼時候開車呢?看看時刻表,再看看現在時間,哇!只剩兩分鐘!衝啊!等等我啦~~~

記得小時候讀過一句千古名言: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飛機誤點、到了機場找不到車站、到了車站不知要上哪一班車、到羅馬等了一小時碰了個大冰塊,這些我也都承受了,為什麼?為什麼還要讓眼前的希望離我遠去?我衝上月台的那一刻正好看到歐洲之星從靜止、起步、加速,漸行漸遠...我雙腳沉重地站在月台上,腦海中浮現的畫面竟是傑克爬不上漂浮海面的行李箱,只能從冰冷的海水中看著羅絲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失望之餘打電話給樁腳問她該怎麼辦?她告訴我可以試試自動賣票機看是否可以買訂位票。這個倒是很容易就找得到,車站裏面設置了很多這樣的機器,沒甚麼人在用。很快我就站在一台這樣的機器面前試圖搞清楚該怎麼用,摸了一會兒確定它只能買車票不能買訂位票,滿失望的。回頭看看售票處的隊伍還是那麼長,突然想到:假如這麼多機器可以拿來買訂位票,這些人就不用排這麼長的隊了,不是嗎?不懂義大利人在想甚麼。時刻表顯示下一班開往維妮綺亞的歐洲之星在 50 分鐘之後出發,這個隊伍和剛才比起來並沒有比較短,也就是要排隊的話又是一個小時,到時候車子又是已經走了!真是…...沒轍啦。

再打個電話給樁腳,她建議找服務中心問問看,也許他們可以幫我處理。車站裏面有幾個小小高高的桌子,旁邊會站著一、兩位站務人員協助旅客排除困難,我湊過去說明了我的狀況,希望他們能夠幫助我。義大利人的熱情的確讓我在冰冷的海水中仍舊感受到陽光,他們很溫暖地表示非常同情我的處境,但是得請我去另外一個地方問更上層的人,他們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樣的事情。更上層的人似乎也搞不清狀況,告訴我再找更上層的,最後在一個不太引人注意的角落找到了最上層的辦公室,裏面一位似乎是經理級的人物很明快地給了我一個回答:不行,這張票已經無用,你得回到隊伍裏重買一張票。

當場我很清楚地感覺到臉頰正在抽搐...估計額頭上的三條線也很清楚地畫下來...只要再來一隻烏鴉【啊啊啊】地飛過去就完成整個畫面了...

機場裏面的先生,為甚麼這麼簡單的答案你不一開始就告訴我,而要我到羅馬再問?
特米尼站的小姐,為什麼這麼簡單的答案妳不一開始就告訴我,而要我去問車長?
歐洲之星的車長,為什麼你在我已經踏上月台的那一刻依舊頭也不回地就離開?
熱情的義大利人,為什麼不讓自動賣票機也賣訂位票,而要大家耗那麼多時間排隊?

我看著牆上的時間,無奈地嘆口氣。唉,我的義大利之行還真是多采多姿啊!好在這位經理終究是思考細密一些,看到我這樣馬上想到應該是趕不上下一班車,就告訴我可以到國際線售票處那邊請他們處理,那邊的隊伍非常短。太好了,還沒絕望,謝謝經理啊,趕快去排隊!今天經過這許多曲折之後,這回我決定以哀兵姿態出現,一到窗口就一臉委屈地向售票小姐訴說我的狀況有多慘,告訴她我一定要搭下一班歐洲之星到維妮綺亞,否則就會錯過今晚在璀絲緹的會議。她聽了之後露出了非常同情的表情,二話不說就幫我查位子,我正在慶幸終於回到海面,她卻告訴我【下一班車客滿】!【咕嚕】一聲我又掉回冰冷的海裏!

這回我已經是感覺不到臉頰的抽搐,額頭上的三條線肯定也下不來,不識相的烏鴉如果這時候出來一定把它打下來烘椒啊巴!

就在我想著要轟椒啊巴的時候,國際線小姐又給了我一線希望:下一班歐洲之星雖然沒有位子,你還是可以上車,只要補 16 歐元就可以一路站到維妮綺亞;或者你可以考慮另外一個選擇,比它晚 5 分鐘有一班快車,可以直接到璀絲緹,而且用你的國鐵券只要再加 5 歐元就可以坐在車上任何沒有被預訂的座位,你覺得如何?呵呵,補 16 歐元得站 4 小時之後還得轉車,補 5 歐元卻很有可能有位子坐且不用轉車,這還用問嗎?當場掏出 5 歐元買了車票,衷心地謝謝這位沒那麼酷的小姐的幫忙,開心地準備上車。

幾經波折後終於站在火車上,雖然趕不上 reception,至少是已經往目的地前進了,這時心情也放鬆不少。只是這時候的我並不知道船沉下去之後還會引起一陣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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